散文

常欢

    文章简介：冬日暖暖，搬一小凳独坐墙角向阳背风地方，这季节，已看不到河岸上那丛丛芦苇和芦苇丛此时的桑树，早已被修剪去枝干，它们的筋骨在我的家乡，于天气暖和夏日，尤其是在没有在肥沃的桑地，有着许多的惊奇。有时候你能桑林里还种蚕豆。当蚕豆绿叶茂盛却未开花时瞅着那每条田垄都结满了蚕豆的桑林，我们一到了晚上，天机泄露了。原因是我们太贪心，吃了晚饭，我们照例去听那看护桑林老头说书那时候，我们的乐趣围绕着桑林，大人们整天每当忙碌完，必近深夜，队里照例安排一顿丰随着年龄增长，我被允许走进蚕室。父母说，然而，任何事都是既有乐趣又有烦恼的。我曾历尽几次事件，我已知晓其中缘由。桑林在每至于桑蚕，它最爱干净，容不得半点污浊和毒随着我的长大，发觉桑林的苦恼日益多于乐趣现在的我，早已从儿时的桑林走了出来，正走



  桑林
冬日暖暖，搬一小凳独坐墙角向阳背风地方，打开一本小说，细细品味，然后，提笔洋洋洒洒如入仙境。时而，透过干燥而轮廓鲜明树枝看空旷原野，可以看得很远，仿佛看自己人生征途，那里充满光照和飘飛尘土。初芽麦苗绿绿的、嫩嫩的、密密的，填满你眼光。你于是想象，又一个硕果累累金秋近在眼前了。高高河岸上，时而驶过车影，车子很远，铃声却很近，在宁静中，你觉得鈴声分外悦耳亲切。
这季节，已看不到河岸上那丛丛芦苇和芦苇丛中彩色小鸟。但，所有那些深刻影像和记忆都带给我无尽回味，我此刻，才真正领略到曾经出现而现在已无法看见的自然之美的魅力。
此时的桑树，早已被修剪去枝干，它们的筋骨正在经受漫长和冰冷的煎熬。几只野雀在桑树枝干上跳跃着，仿佛早已习惯了秋去冬來的轮回变化。一眼望去，整个桑林就像脱光了衣裤的婴儿，是如此脆弱稚嫩。这小小的桑林从小就带给我无穷的神秘和乐趣。
在我的家乡，于天气暖和夏日，尤其是在没有鸡鸣狗吠，世界变得很宁静时候。你走在桑林边泥路上，突然就会在路边草丛中发现一对贼溜溜狡黠的眼睛，那就是野兔。当你拣起砖，蹑脚走近的时候，它便倏地一转股，跃过大路，拐过草垛，奔向高高的垄岗，然后越过沟壑，窜进又一片密密桑林里去了。你飞速追到那片桑林，蹲身察看，只见兔影一闪，不见了。你垂首而歸，觉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，似乎一切都是幻影。
在肥沃的桑地，有着许多的惊奇。有时候你能发现龟，因為桑地是夏日最凉爽地方；有时候你会捡到一大捧野鷄蛋，上有斑紋，与家蛋不同；有時候你正在割草，突然就看见一只黄鼠狼，像狼牙箭一样，迅速飞过几条田垄，钻进不知道哪根桑树根地洞里去了，如果你能逮到，那著实是一件可炫耀美事。
桑林里还种蚕豆。当蚕豆绿叶茂盛却未开花时节，少女们摘下一瓣一瓣的嫩叶，用绳子扎成绿毽，踢将起来。到华而结实时候，队里便派一个会说書老头，在桑林里看护。
瞅着那每条田垄都结满了蚕豆的桑林，我们一个个忍不住垂涎欲滴，寻隙偷偷溜进去，匍匐于地面，蚕豆高于我们幼小身体，作了自然屏障。我们于是深入桑地，采摘青嫩而甘美蚕豆，边吃边将全身上下口袋統统装满，不用说，衣裤当然是事先挑好的所有衣裤中口袋最多的一套。
到了晚上，天机泄露了。原因是我们太贪心，口袋装得太满，以致于蚕豆洒得一路都是，一直到家门口。大人们痛骂我们压断了桑树枝干，于是我們这些馋嘴貓一个个都受了不小的惩罚。
吃了晚饭，我们照例去听那看护桑林老头说书。记得那天，老头说了一段大人偷粮而被雷劈的故事，也不知他是否故意说给我们听，当天晚上，我们个个害怕得不能入睡。
那时候，我们的乐趣围绕着桑林，大人们整天忙碌和谈论的也是桑林。一个星期天，母亲一大早就将我和姐姐、妹妹叫醒，让我们挎上竹篮，去隊里仓库采茧。天是灰蒙蒙一片，仓库门口全队百十号男女老幼几乎全到了，叽叽喳喳一片。人们一边忙著采茧一边谈论桑林，说桑树太少，不够用，得扩展到村四周。于是不久，队里就像大忙季一样，天天开夜工，加班加点。我们这些小屁孩也被叫去帮忙，将铅笔一样长短青嫩枝干扦插进有桔黄长须桑根里。当我们将枝干用专用尖刀削尖，然后插进桑根皮肉层时，或者太用劲，或者太偏，將桑根弄坏时，便立刻招来一顿痛骂。以致后来大人们一直叨叨着责怪我们，因我们的倒帮忙，使桑树少种了许多，不然，村子周围的茂密就更可观了。
每当忙碌完，必近深夜，队里照例安排一顿丰盛夜宵：一碗香米饭，两个肉圆，还有肉骨头和猪血豆腐。那味道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感觉最美味佳肴，以致于父母对平日不沾肥肉沫子的我说：想不到，不沾肥肉的人吃起肉来竟那么狼吞虎咽……
随着年龄增长，我被允许走进蚕室。父母说，那是风水宝地，进去可要小心走路。我小心踏步进去时候，只听见满屋沙沙沙聲音，我一直听了好几个晚上，也分辨不出那声音与春雨有什么区别。当我差点踩着桑蚕时，立刻就受到一股猛力推搡，由此使我产生了对这宝虫的敬意，那时，我突然领悟到，大人们为什么那么宠爱桑蚕，大概，他们的崇敬，也是从我这个年龄開始的，之后世世代代地沿传。
然而，任何事都是既有乐趣又有烦恼的。我曾经因为贪吃桑果，导致上学迟到，而挨过校长的教棒；我也曾因为在夏日午睡时，在教室乱放从桑地里捉来的“老牛”而倍受女同學们咒骂；尤其，当我在家里领略父母突然脾气的时候，正是桑地發生意外事件之时：抑或是好端端的硕大桑叶突兀少了一大片，抑或是桑蚕吃了有农药桑叶而死去一大片。后来我才知道，我并没做错什么，甚或只是犯了一个微不足道小错，只是因为这些意外事件使父母很是愤恨恼火。有的农户一发生类似事件，女主人便扯开嗓子开始骂街，罵得口吐白沫，唾沫四溅，從贼的一家老小一直骂到祖宗十八代。
历尽几次事件，我已知晓其中缘由。桑林在每家每户地位是如此之高，以致于當两家为某事发生争吵之后，到第二天，其中一家的桑叶就会突然少了一片，这是最直接最厉害报复。然后，两家便闹得对面不讲话，邻居不窜门的尴尬境地，很久才能息事宁人，和好如初。
至于桑蚕，它最爱干净，容不得半点污浊和毒素，这也令我想起许多父老乡亲的性情。桑叶上一丁点农药就会导致桑蚕大量死亡，主要收入就指望蚕茧的乡亲们于是订立一条公约：桑林附近的田地不允许喷洒农药和药粉，宁可粮食歉收。
随着我的长大，发觉桑林的苦恼日益多于乐趣了。在桑地挖洞施了假肥料之后，桑叶枯黄如秋叶，令桑农们痛恨切齿；而蚕种有时竟是伪劣产品，给乡亲们造成的损失更是不可估量。虽然如此，我的家乡从未间断过蠶的养育，茧的收获，他们舍不得这世代沿袭下来的宝虫。我每次站在桑地，都想起自己私下里写的几句诗句：
这是东方的圣地
江南的旖旎
荡漾着桑的绿洲
繁衍的神叶
给了我丰衣足食
蚕茧的洁白
给了我爱的冲击
……
现在的我，早已从儿时的桑林走了出来，正走向广阔的天地。而家乡的父老们呢？他们是走不出这葱郁的桑林的，他们也不愿走出這充满樂趣与苦恼的桑林，直到他们吐丝殆尽的时候，我这样想。